我心裡咯噔一下。
「住院?什麼病?在哪家醫院?」
「什麼病?被你氣的!高血壓,心臟病,醫生說再晚點人就沒了!就在市中心醫院!你趕緊給我滾過來!」
舅舅吼完就掛了電話,聽筒里只剩下忙音。
我握著手機,站在客廳中央,手腳冰涼。
雖然已經下定決心,但聽到「住院」、「人沒了」這些字眼,我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揪緊了。
萬一是真的呢?
萬一她真的因為我,出了什麼事……
我換上衣服,抓起車鑰匙,幾乎是衝出了家門。
可就在我發動汽車的那一刻,我突然冷靜了下來。
我媽有沒有心臟病,我不知道。
但她血壓一直很正常,甚至比我還健康。
一場車厘子引發的爭吵,一次房產證減名,就能讓她突然並發高血壓和心臟病,嚴重到要搶救?
我熄了火,靠在座椅上,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是我一個在市中心醫院當護士的高中同學。
12
「幫我查個人,我媽,叫 XXX,身份證號是……看看是不是剛入院,在哪個科室。」
同學很快給了我回復,一條微信語音。
「查了,是有這麼個病人。不過不是什麼搶救,就是普通的高血壓,今天下午辦的入院,住在老年科普通病房。我剛路過看了一眼,你媽精神好著呢,正跟你妹妹一邊削蘋果一邊看電視,有說有笑的。」
我所有的擔憂、愧疚、自責,在這一刻,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。
她們甚至不屑於把戲演得更真一點。
她們篤定,只要一個「住院」的電話,我就一定會像以前無數次那樣,方寸大亂,乖乖地跑回去,任由她們擺布。
我把車開出小區,卻沒有開往醫院,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。
我找了一家最好的律師事務所。
坐在寬敞明亮的會客室里,我對面前的律師平靜地開口:
「你好,我想做一份財產和遺囑公證。我的所有財產,在我死後,全部捐獻給慈善機構。我的直系親屬,一分錢都不能繼承。」
13
律師的辦事效率很高,不到一周,所有公證手續就都辦妥了。
我把公證書的原件鎖進了銀行保險箱,然後拍了照片,用一個新註冊的郵箱,分別發給了媽媽、妹妹和舅舅。
郵件正文我只寫了一句話:
「如你們所願,從此兩不相欠,各自安好。」
我甚至能想像到她們看到郵件時那張因震驚和憤怒而扭曲的臉。
果然,不到十分鐘,我的舊手機號就被各種陌生號碼打爆了。
我沒有接,任由它在靜音模式下瘋狂震動,直到電量耗盡,世界徹底清凈。
又過了一天,妹妹那個不怎麼熟的男朋友,居然通過共同好友找到了我的微信。
他發來一條長長的語音,語氣裡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。
「姐,我是阮番,我知道你和你家裡人有點誤會。但你把事情做得這麼絕,就不怕以後老了沒人管你嗎?阿姨身體不好,你妹妹小雅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。你看這樣行不行,房子你先過戶給阿姨,我們也不是要你的,就是讓老人家安心。你每個月再給她們五千塊生活費,以前的事,我們就既往不咎了。」
我聽完,差點笑出聲。
既往不咎?
他是以什麼身份來說這句話?
我打字回他:
「請問你是誰?我房子的產權人,還是我工資卡的持有人?我的錢怎麼花,房子給誰住,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?還有,請轉告我妹妹,如果你們結婚,我是不會出一分錢嫁妝,更不會提供婚房的。讓她死了這條心。」
發完,我截圖,發了個朋友圈,屏蔽了所有人,只對他可見。
配文:「哪來的普信男,管好你自己。」
14
本以為這場鬧劇會以對方的惱羞成怒而告終。
沒想到,幾天後,那個男人居然約我單獨見面。
地點是一家咖啡館,我到的時候,他已經在了,面前放著一杯沒動的咖啡。
他看起來比上次在門口見到時要憔悴一些。
「我跟小雅分手了。」
他開門見山地說。
我挑了挑眉,沒說話,等著他的下文。
「我之前聽她說,她家裡條件很好,父母疼愛,姐姐更是把她當寶。她說她姐姐自己買了套大房子,早就準備好給她當婚房了。」
他自嘲地笑了笑:
「那天在你家門口,我就覺得不對勁了。後來我找人打聽了一下,才知道你家裡的真實情況。也知道了那套房子,是你一個人拼死拼活掙出來的,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。」
我靜靜地聽著,心裡沒有絲毫波瀾。
「我不是什麼有錢人,就是個普通上班族,想找個差不多的姑娘結婚過日子。我以為小雅單純善良,沒想到她從頭到尾都在騙我。她想要的不是我這個人,而是我這個人能幫她從你身上弄到房子和錢。」
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。
「我今天來找你,一是想跟你道個歉,為我上次的冒昧。二來,是想把這個東西給你。」
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錄音筆,推到我面前。
「分手那天,她們來找我鬧了。你媽說要讓我身敗名裂,說我騙了她女兒的感情,要我賠償青春損失費。我才明白,她們不是瘋,她們只是壞,而且她們的邏輯里,誰橫誰有理,誰鬧誰得利。」
他看著我,眼神里有一種混雜著恐懼和冷酷的清醒。
「我惹不起她們,跟她們講道理是沒用的。但我想,你或許可以。這支錄音筆里,是她們親口承認房子是你的,以及她們打算如何一步步算計你,逼你就範的全部計劃。這東西在我手裡,最多是個分手糾紛的證據。但在你手裡,它就是武器。」
他頓了頓,說出了最真實的目的。
「我把它給你,是我的自保。她們最大的目標是你,只要她們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,我就安全了。這也是我的報復。我鬥不過她們,但我可以把它交給能斗得過她們的人。」
15
我回到家,打開了那支錄音筆。
妹妹尖利的聲音率先傳了出來:
「你憑什麼跟我分手!是不是我姐跟你說了什麼?那個賤人,從小就跟我搶,現在連我的男人都要搶!」
緊接著是我媽的聲音,充滿了怨毒和算計:
「就是!你別聽那個白眼狼胡說八道!她就是嫉妒我們家小雅比她長得好看,比她有出息!那房子本來就該是小雅的,她一個丫頭片子,早晚要嫁出去,留著房子有什麼用?」
「我們就是想讓她先把房子過戶過來,等你們結了婚,你們想怎麼住怎麼住,我們絕對不摻和!」
錄音里,那個男人冷笑了一聲:
「阿姨,您這話說的,好像那房子是您的財產一樣。您女兒自己沒本事,就想著算計她姐姐,你們母女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。」
「你……你敢這麼跟我說話!我告訴你,這婚你們非結不可!小雅已經懷了你的孩子!」
「是嗎?」男人的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「那巧了,我昨天剛做了體檢,報告顯示我弱精,醫生說自然受孕的機率幾乎為零。你肚子裡的孩子,是誰的?」
錄音到這裡,戛然而止。
我坐在沙發上,久久沒有動彈。
原來,在我不知道的地方,還上演著這樣一場狗血淋漓的大戲。
為了房子,為了錢,她們不惜撒謊、欺騙,甚至用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來碰瓷。
人性之惡,在這一刻,被展現得淋漓盡致。
我把錄音文件拷貝到電腦里,存了好幾份。
我本來沒想把事情做得太絕,但現在看來,對付惡人,只能用比他們更狠的手段。
16
我將錄音匿名發給了幾個和我們家走得最近的親戚。
我沒加任何評論,我相信,她們聽完自有判斷。
果然,家族群里炸開了鍋。
最先跳出來的是舅舅,他在群里大罵我媽不要臉,把老祖宗的臉都丟盡了。
接著,那些曾經勸我要大度、要孝順的七大姑八大姨,也紛紛轉變了風向,開始指責我媽和我妹的所作所為。
牆倒眾人推。
當那層名為「親情」的遮羞布被扯下後,露出的是赤裸裸的利益和算計。
而當她們發現我這條大腿再也抱不上時,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唾棄。
媽媽和妹妹成了眾矢之的,聽說她們在老家已經待不下去了,連門都不敢出。
又過了半個月,妹妹給我發來了最後一條信息,是用別人的手機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