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面盯著拿冰貼給我消腫的周亮。
一面不停朝「大師」使眼色。
房間裡又響起了「大師」的吟誦聲，末了還故意往我身上瞟了一眼：
「施主，你就是太慣著你老婆了，她以後要是真生了兒子，不得上天？」
婆婆故作哀傷：
「家門不幸啊！媳婦不賢，兒子也娶了媳婦忘了娘，好不容易我遇到大師你，還被這婆娘攪得一團糟。」
那一瞬，想刀了這老太婆的想法在我心裡瘋狂滋長。
可看著周亮已經黑成鍋底的臉。
再想想醫院裡的周晴。
我的念頭又消了下去。
反正，她的報應已經來了，我又何必與她多做糾纏呢。
6
手機再次響起，是醫院。
我默默調成靜音，只靜靜地看向周亮。
「老公，我問你最後一次，你到底跟不跟我去醫院？」
周亮微微皺眉：「清清……」
看著一向果決的周亮，我心裡的疑問也有了答案。
果然，相比我或者他妹妹。
他最在乎的，是傳宗接代。
是虛無縹緲的兒子。
我的手冷得發顫，被黏濕的汗水浸潤，指尖打滑，反覆摁了幾次，才勉強點下接通鍵：
「周晴家屬嗎？怎麼還沒過來？病人現在血氧已低至 60，隨時有危險……」
「又是你聯合你閨蜜的惡作劇？」
周亮無奈地閉上眼。
「清清，你聽話，媽也是為了我們好，今晚一過，我就把媽送回老家。」
我嘴唇翕動，幾近無聲地呻吟。
看來，就算是醫院把視頻傳過來。
周亮都只會認為是跟周晴長得像罷了。
我走近婆婆身邊，站定。
深吸一口氣，抬手給了她一巴掌。
不解氣。
啪啪啪！
左右開弓，一通組合拳打得婆婆腫成豬頭，心裡這才舒暢。
不再理會婆婆的尖叫和周亮的震驚，我平靜地打開房門。
「周亮，你知道我一向不是受氣的性子。」
「誰打我，我肯定十倍百倍地還回去。」
「現在，我這個嫂子要去醫院簽字救你妹妹，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跟上來，不然我們離婚！」
我丟下話就往外走，可剛邁了一步，就又接到了醫院的電話。
周晴因無家屬簽字，去世了！
與此同時，房內的婆婆也接到了電話：
「周晴家屬是嗎？可算打通你電話了，快來醫院，周晴剛剛去世了！」
7
醫院裡，看到蓋著白單的周晴時。
婆婆兩眼一黑，暈了過去。
雖然已經被我提醒過很多次，但當看到曾經鮮活的妹妹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那裡時，周亮的臉色還是瞬間慘白。
他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各種找熟人打聽請客，打算年後送周晴去留學，就是希望她有個好前程。
但情況遠比他想像的更糟糕。
周晴是被人灌醉後強姦，最後丟到街上發生的事故。
唯一的證據是酒吧對面便利店裡那模糊不清的監控錄像。
只能看清是四個戴帽子口罩的男人把周晴扔在了街上。
如今一切都完了。
周亮扶著牆，全身控制不住地發抖：
「那群畜生，我一定要找到他們，親手為晴晴報仇！」
警察把我和周亮喊過去重新問了幾個問題，大意就是周晴幾點離家的之類的。
可沒想到就是這幾秒空當，婆婆醒了過來。
不由分說便暴喝著朝我撲來：
「都是你！你這個掃把星，你生不齣兒子，還剋死了我女兒！」
「我的女兒啊！」
「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事的是晴晴？為什麼？你就是故意的，故意害死我女兒的！」
她的吼聲驚天動地，警察剛好聽到。
對上年輕警察那懷疑的目光，我有些尷尬，旁邊的老警察卻一副見多了大世面的樣子，淡然不驚，還幫我躲過了婆婆的撲抓。
我這邊完成了筆錄，周亮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。
他扶起撲空的婆婆：
「媽，你先回家，今晚我跟清清估計要連著忙到天亮。」
「那怎麼行？」婆婆一個激靈跳了起來。
「現在晴晴沒了，媽就你一個兒子了，媽不親自看著你怎麼放心，萬一你再被人剋死呢？」
「媽！」
當著警察的面，周亮不好發作，卻明顯已經急了。
「你能不能少說一句？」
「如果不是你無理取鬧，晴晴也不會死。」
一向指點江山慣了的婆婆根本受不了這樣的指責，一跺腳，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號起來：
「亮子，你被那狐狸精迷了心是不是？你為了她什麼話都說得出口，你還有沒有良心？」
8
婆婆無知自私我是知道的。
但萬萬沒想到，她居然能當著警察的面把這一切說得理直氣壯。
兩名警察對視一眼，平靜地叫住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氣的周亮：
「這個案子我們會追查到底，但現在確實需要你配合我們調查，你多久能處理好你母親的情緒？」
周亮整個人似是被撕裂了，他吞了半天口水，才勉強開口：
「很快。」
為了讓周亮更好地安撫他媽。
我直接跟著警察上了警車。
做完筆錄提交完證據，天也亮了大半。
那個年長的警察送我出來時，眼眸深沉盯了我半天，直到我快要走出警局大門時，才堪堪開口：
「這種因婆婆刁蠻而引發家庭矛盾甚至釀成慘案的例子我們經歷不少，你最好少跟你婆婆接觸。」
「謝謝。」
我眼睛有些酸，對警察深深鞠了一躬。
所有人都明白，婆婆只會把事情攪得很糟糕。
周亮卻只能把她強制送走。
可送回老家，真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？
四年前，跟周亮結婚時。
他就跟我過他媽控制欲強，不好相處，不過他會拼盡全力保護好我。
這四年里，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。
可回想家裡他糾結的那一幕。
我的心不禁蒙上了一層寒霜。
周亮的保護，到底有多少是出於對我的愛呢？
還是更多的是他明白他母親不好相處，他不想當夾心餅乾的原因多呢？
如果將來有一天，他真的想讓我生二胎。
是不是也會像逃避他媽這樣想盡辦法逼我呢？
9
趕回醫院時。
周晴已經被送去了太平間。
婆婆已經被周亮送回了車上。
等待法醫來接周晴的時間裡，周亮腳下的煙蒂越來越多，婆婆的叫罵聲也沒停過，她堅定地認為是我剋死了她女兒。
匆匆趕來的周亮大姨也添油加醋：
「亮子啊！我看你媽說得沒錯，晴晴就是你媳婦給剋死的。」
「你胡說！」
周亮抓著短髮，聲音里滿是無可奈何的憤怒：
「清清提醒過我們多次必須馬上到醫院，可是媽你呢？」
「你不但阻止我來醫院，還找所謂的大師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，而我也鬼迷了心竅相信你，現在媽你還阻礙我配合警察調查，這一切不是你和我一起造成的嗎？」
然而，周亮的聲嘶力竭並沒能叫醒「裝睡」的婆婆。
「可如果劉清清早點把事情說清楚，我也不會阻止你來醫院啊！」
「這一切還是得怪她！」
面對婆婆理直氣壯的「責怪」，周亮再沒了爭辯的力氣。
而我也終於有機會插嘴：
「媽，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成見，我也從來沒想過討你喜歡。」
「但該是兒媳做的我一樣沒少做，從成千上萬的營養品到絲綢旗袍，我哪樣沒買給你？」
「你覺得是我搶了你兒子跟我賭氣沒關係，但周晴原本是有機會活下來的，是你間接害死了你女兒，這就是你胡攪蠻纏的代價！」
代價？
重重的兩個字砸在婆婆頭上，她瞬間瞪大了眼睛，車裡也一度沉默到落針可聞。
我沒停，機關槍似的繼續開炮：
「王秀英，為什麼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周亮才讓你過來？你想過沒有？就是因為你的霸道強勢。」
「為什麼我去做個筆錄的工夫你就把大姨叫了過來？」
「是你覺得我會拉著周亮指責你，讓你承擔責任吧。大姨來了，你有了娘家人有了底氣，再把周晴的死潑我身上是不是？」
「你要知道，你只是個普通人，不是什麼宇宙中心，哪怕是你親兒子，也沒必要一直圍著你轉。周亮已經成人了，結婚了，他有足夠的自由做他想做的事，而不是成為一個整日被你提在褲子上的媽寶男。不然今天去世的是周晴，明天就可能是周亮，你明白嗎？」
武巧輝 • 2K次觀看
楓葉飛 • 2K次觀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