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假的，地攤貨，她哪有那孝心。」
她總抱怨我不親她，可我一靠近她，就渾身扎得慌。
「這麼多年我一直在逃避，我從四年級就住校。」我突然笑出聲，眼淚卻掉了下來，「結果呢？婚禮前一天，她還給我來這麼一下。」
趙競抽了張紙巾遞給我，聲音很低,
「別跟她置氣。」
「我不氣。」我擦掉眼淚，抹了把臉，「就是覺得沒勁。我都三十了，還因為媽媽沒那麼愛自己難過，真丟臉！」
回了酒店，我看著掛起來的婚紗，月光下流光四溢。
真好看！
我媽一直死命地聯繫我，
【你爸都吵過我了，你和趙競也好好的，你跟我犟什麼？】
【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？】
【對不起！對不起！夠不夠！】
【非得扯著不放，非得我去死，蘇珞你才滿意是吧！】
【蘇珞，你太過分了，我可是你媽！】
...
我一條沒回，她一個人把戲全唱完了。
我爸也勸我大局為重。
我理都沒理。
第二天，我媽到底沒敢來，她知道我這個人死犟。
有我爸在前面頂著，兩個舅舅一個姨什麼話也沒說。
我媽沒來什麼影響也沒有。
音樂響起。
我一手牽趙競，一手握捧花，大步奔向幸福。
5
我剛下台，小姨和兩個舅舅欲言又止。
小姨率先攔下我，
「珞珞，你媽養你這麼大，就因為和你公爹嗆兩句，你就不讓她來婚禮，你是不是太喪良心了？」
「你媽怕打擾你幸福，又不忍錯過，特意開了隔壁小廳，她都哭暈過去了。我可憐的姐姐。」
小姨暗自抹淚。
我媽這是又開新戲台了。
還知道造親女兒黃謠不好宣揚，這麼快想出了新點子。
我不怕宣揚，我不解釋，主動權可就在我媽手上了。
給小姨遞上耳機，我放了錄音。
小姨怒氣沖沖接過，臉色精彩紛呈地聽完。
我微笑，
「我和趙競一個市的，第二天婚禮，親戚全都通知到位了。我媽跟準新郎說這些，她就不怕趙競一個衝動弄死我。她是我媽還是仇人？」
小姨眼神躲閃，說不出話來。
推推小姨，我指指舅舅們，
「我不怕宣揚，但是我不想我的名字和我媽連在一起被人當談資，小姨，你去跟舅舅他們說說吧。」
小姨走後，我找到我爸，跟我爸說我媽氣不平，在隔壁廳要鬧事。
我爸笑容不減，跟趙競爸說一聲，雄赳赳走了。
最終以我媽挨我爸一巴掌，被兩個舅舅聯手壓上車結束。
我吐出一口濁氣，只覺得累。
辦完婚禮第二天，我和趙競回了工作地。
這回我媽安靜如雞。
不到一周，我爸卻打來電話。
「珞珞呀，你媽這回是真的過分了，我都罵她幾天了。」
「她也知道錯了，天天在家哭，飯都不好好做，也不願意出門了。」
「珞珞，爸爸也是為你著想，你剛出嫁就跟自己媽鬧矛盾，你讓親家和趙競怎麼想。爸知道你委屈，但你不是小孩子了，遇事要多想想，成年人受些委屈也是沒辦法的事。」
「珞珞，給你媽打個電話，給她個台階下吧。」
我爸不愧是當官的，說話一套套的。
我只覺得厭煩。
因為是我媽，所以她做什麼事情都得原諒。
我不原諒，那就是我斤斤計較、不感恩...
還有我爸，他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媽還有我們母女的關係了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
「我的好爸爸，你是嫌我媽沒好好乾活，還在家煩你是吧？
想犧牲我換清凈，還擺出一副為我和我媽好的樣子。
不愧是您呀，體制內老領導，幾十年了，你工作忙，你要努力上進，家裡什麼事你都不管。我不指望你什麼，就希望你跟以前一樣什麼都別管！」
對面傳來哼哧哼哧的喘息，我啪一聲掛了電話。
沒兩天，我還是回了家。
我媽病了，病得起不來了。
6
親媽加重病，王炸組合，什麼都能被原諒。
果然，小姨來勸我，
「你媽是不對，但她畢竟是你媽呀，還病得那麼重。她是真的知道錯了，你媽就是太愧疚了才病倒的。回來看看你媽吧。」
哦，我不信。
帶上趙競當保鏢，我回了家。
推開門，濃重的中藥味襲來。
我爸和兩個舅舅在客廳喝茶。
我直奔臥室，留下趙競寒暄。
我媽躺在床上，臉白得像紙。
小姨姨和大舅媽圍在床邊。
「珞珞你可算來了。」小姨抹著淚，「你媽一直念叨著你呢。」
我走到床邊，
「媽，你這病來得巧啊。」
我媽咳嗽兩聲，虛弱地擺手，
「不怪珞珞……是我自己身子不爭氣……」
「別裝了。」我彎腰，盯著她的眼睛，「媽，你是不是嫉妒我？」
她瞳孔猛地一縮。
我不想內耗的，可我忍不住。
我日日夜夜都在想，為什麼呀？
為什麼我親媽要這麼對我？
我做錯了什麼？
有一天，我忽然靈光一閃，福至心靈：是嫉妒！
「我過得好，你就渾身不舒服，」我盯著我媽，「我交朋友談戀愛，你搞黃；我給你送東西，你貶低我；我結婚，你造黃謠。你見不得我比你幸福，對不對？」
「你胡說八道什麼！」我媽跟被踩了尾巴的貓，猛地坐起來，「我是你媽！我怎麼會嫉妒你？」
小姨也說，
「珞珞你瞎說什麼呢？」
大舅湊近來，嚴肅道，
「珞珞，越發沒樣子了，還不快跟你媽道歉！」
趙競擠進來，站到我身側。
我只死死盯著我媽。
我媽忽然從床上爬起來，一膝蓋磕在地上，哐哐磕頭。
「都是我嘴賤，我傷害了我的女兒，珞珞，媽媽對不起你呀。」
小姨和大舅媽撲上去拉我媽。
我爸扯著我的胳膊，
「你媽都這樣了，你還咄咄逼人做什麼？讓親媽給你磕頭你很光榮？」
深感光榮的是我媽，這不是所有人都向著她，都在指責我這個受害者嗎？
我了解她的把戲，了解她看過來的挑釁。
我甩開我爸，盯著我媽一字一句道：
「你確實應該給我磕頭認錯！」
奮力掙扎還要磕頭的我媽動作停滯了一下。
「這麼多年的傷害、虐待，這麼幾個頭當精神補償都遠遠不夠！」
心口跟被針扎了一樣，我說：
「這麼多年，你這套無往不利，下一步是不是該撞牆自殺了？就這麼幾個人，舞台是不是太小了？」
掏出手機，我迅速將之前的錄音發給小舅媽、二嬸、小姑。
這幾個都跟我媽面和心不和，裡面官司理不清。
還有我學著我媽腔調的一句話，
「我媽跟准女婿造我黃謠，現在又下跪逼我原諒她，她這是要逼死我呀。您幫我評評理！」
【你是我的情人...】
短暫的寂靜，最先反應的是我媽的手機。
我媽怨恨的眼神卡了卡，她捂住臉整個人往後一倒，
「我不活了，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，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不拿我當人呀！」
我爸猛地揚起手，怒吼著，
「畜生！我今天打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！」
蒲扇般的巴掌帶著風聲就朝我的臉扇了過來。
7
「爸！」趙競一把攥住了我爸的手腕，「冷靜點！珞珞又沒做錯什麼！」
他眼神銳利，毫不退縮地逼視著暴怒的岳父。
「反了！都反了天了！」站在一旁的大舅臉色漲紅。
「蘇珞！家醜不外傳你知不道？你讀了那麼多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？今天你不給你媽磕頭認錯，就別想出這個門！」
一時間，哭嚎、指責、怒罵、拉扯充斥著小小的房間。
所有的壓力、道德綁架、暴力威脅，一股腦全壓向我。
我驀地笑出聲，
「原來你們也知道我媽做的事過分呢，但就是要我這個苦主往下咽。」
「什麼家是最溫暖的地方，狗屁！家，是嘴不講理的地方！」
我直視我爸眼睛，
「爸，你這麼義憤填膺，我明天去你單位找你們局長誇誇你治家有道，怎麼樣？」
「你敢！」我爸一下子啞了火。
轉向大舅，
「大舅你幫親不幫理，要不要我去你退休學校宣傳宣傳，是不是你的學生受了委屈也要為體面讓步？當你的學生真倒霉。」
大舅移開了臉。
我寸步不讓，
「當你老婆也倒霉，我媽欺負擠兌兩個舅媽，你照樣壓著大舅媽來照顧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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