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年輕的時候自考大學成功,你們說家裡離不開我,死活不讓我去,現在家裡離不開林淑華的幫助,你們卻從來沒想過逼她,說到底,你們只是看碟下菜,自私自利,可我已經不會再心甘情願地伺候你們。
「就這樣吧,電影要開始了,我先掛了。」
掛斷電話,我鬆了一口氣。
姐姐過來找我,問:「怎麼了,那些人又恬不知恥地來找你了?」
我垂下眼眸:「陸鶴書現在得了癌症,林淑華忙著跳舞,忙著她的老年歌舞團,忙著去各種地方出風頭,沒有時間精力伺候他,所以他們就想到了我。」
我姐姐簡直要氣笑了:「這幫沒良心的東西,有好處的時候可是把你忘得一乾二淨,全家旅遊把你留在家看家,全家去餐廳吃大餐卻讓你在家等快遞,你把你的錢全存起來跟那混蛋買養老房,結果他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在房產證寫林淑華的名字,用得上你的時候倒是想起你來了。」
她心疼地握住我的手:「妹妹,姐姐現在厲害了,有錢了,你相信姐姐,姐姐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委屈,你千萬不要看他們賣慘就巴巴地跟他們回去了。」
許久沒有感受到親人的關懷,我的眼眶濕潤了:「姐姐你放心,不會的。電影要開始了,我們回去吧。」
6
旅行結束後,陸鶴書來找我了。
我已經將他的聯繫方式拉黑,他是在我上次買金鐲子的那條街蹲點等到我的。
他拉住我的手:「陳霞,我們能不能聊一聊。」
他結束完第一個化療,瘦了不少,長出了不少白髮,看起來比以前更加蒼老,但依舊挺拔。
而我被姐姐照顧的很好,再看不見被歲月磋磨出的疲態,身上穿著精緻整潔的衣服,一輩子沒戴過的鐲子項鍊,姐姐給我買了一整打,但我沒捨得戴出來。
看著我身上這件做工精美的牌子貨,陸鶴書輕輕嘆了一口氣:「雖然我們離婚後我分給你一筆錢,但上海畢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,你得節約點花,不能揮霍。」
我不想搭理他:「說完了嗎?說完了我就走了。」
「等一等!」
陸鶴書有點委屈地看著我:「陳霞,好久不見,我很想念你。
「這些年來,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們,你跟在我身邊,吃了不少苦。」
我看向他:「所以你這次來找我,是專門想要補償我的嗎?」
陸鶴書愣了一下,緩緩開口:「我是想你了,這些年,我在醫院吃不好睡不好,忽然就想起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。
「那時候我闌尾炎住院,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照顧我,給我做營養餐,切水果,有你陪在我身邊,我感覺很安心。
「陳霞,這些年來,我們相互扶持,怎麼如今走到這個地步了呢。」
他握住我的手:「陳霞,我想你了,你可以陪陪我嗎,家裡人也很想念你,都等著你回來。」
我笑:「所以呢,你現在說這些話,難道想跟林淑華離婚了?」
陸鶴書的臉色變了變:「陳霞,你知道我跟她這麼多年走到一起不容易,我不能再對不起她。雖然我們現在離婚了,但依舊是親人,你跟孩子有斬不斷的血緣關係,難道你真的打算跟我們老死不相往來嗎?」
我抽回我的手,退後一步:「陸鶴書,這麼久過去了,你還是這麼無恥,說白了,你不就是想讓我回去繼續伺候你,給你當保姆嗎,少用親情來綁架我,這些年,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,不要再來打擾我了。」
陸鶴書還想再來拉我,林淑華不知從哪裡看到這一幕,瘋子一般衝過來,扯住陸鶴書的耳朵:「好啊,你現在又變心想要跟陳霞復合了是吧!我告訴你,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,我已經放下身段嫁給你了,你怎麼能背叛我!」
一輩子沒低過頭的陸鶴書被林淑華當街揪住耳朵扇臉,路人對他們指指點點。
陸鶴書覺得丟人,臉變得通紅。
他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,曾經他有同事來家裡做客,背後偷偷說我閒話,笑陸鶴書怎麼娶了個保姆一樣的女人。
陸鶴書自覺臉面受損,當晚就大發雷霆,質問我就不能多打扮打扮自己,平時多留意一點自己的形象嗎?
男人就是這樣,要女人出得廳堂下得廚房,自己卻一毛不拔。
我不想再跟他們糾纏。
因為我等的司機過來了。
原本我待在這裡就是為了等我司機接我回家。
陸鶴書和林淑華睜大眼睛看著我走向這輛勞斯萊斯。
我姐正在車上等著我。
勞斯萊斯從他們眼前疾馳而去,他們睜大眼睛。
接下來幾天,他們多方打聽,終於知道我姐姐是最近回國的大企業家,身價過億。
這次回國,就是為了找到她唯一的遺產繼承人,也就是我。
林淑華人脈廣,幾番波折找到了我跟我姐姐住的別墅。
一找到我,她就理所當然地堵在別墅門口:「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,你既然有錢,為什麼不給陸鶴書治病,他好歹也是你的前夫,你知不知道,為了給他治病,全家都過不上安生的日子, 你們好歹也做了一輩子的夫妻了,你怎麼這麼狠心。」
我說:「那你呢, 你明明知道那套養老房是我跟陸鶴書一起買的,你一文不花,那房產證上卻只寫了你們倆的名字,這個時候, 你為什麼又不覺得自己狠心了呢。
「你不是跟我說過,你跟我這種為了錢斤斤計較的人不一樣,你不在乎錢, 既然不在乎,為什麼這個時候又要伸手問我要了呢。」
林淑華還想再說些什麼,但是我姐別墅里的保鏢已經看我眼色將她趕了出去。
後面還有人想來找我, 都被保鏢二話不說趕了出去。
兒子將我一毛不拔的事情發到了網上, 對我指名道姓地抨擊。
可是那些網友在扒出我就是陸鶴書的原配, 一生勞碌得來的房產證, 最後卻成全了別人, 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加上之後,紛紛誇我的行為解氣。
【病死他得了,這種男人, 給他治病幹嘛?】
【原配千萬不要被渣男道德綁架, 他們配不上你的善良。】
【把養老房賣了不就有錢治病了, 自己一毛不拔想享福,還要賣慘從原配手裡拿錢, 這不是賤是什麼?】
大部分的網友都站在我這邊, 支持我的做法。
陸鶴書的病花銷一天比一天大, 又因為生病無法工作,到了最後,不得不到了賣掉他們養老房的地步。
林淑華哭得歇斯底里, 說她老了該住哪裡去。
她一輩子沒有為錢低過頭,自認為清高, 可真到窘迫的時候,她跟那些她看不上的女人沒什麼兩樣。
而我獨自一人出發, 去北京的國畫學院深造。
我這一輩子,都被困於家庭的柴米油鹽當中, 這一次我想看看, 自己的可能性。
我在自媒體上記錄我一天天的進步成果, 漸漸的, 積累了不少粉絲,他們驚訝於我進步的速度,甚至有人誇我是天才。
遲暮之年,我終於得到了屬於我的讚美。
陸鶴書快要死了的消息,是我幾個月後聽到的。
他提出想要跟我視頻通話。
我拒絕了。
我對陸鶴書太過了解。
他這種人想跟我視頻通話,不過是想交代後事,諸如他走之後,要我多照顧照顧這個家,多關心關心家裡人,不要太計較以前的事之類。
他一定會利用好我對將死之人的這份同情。
而我不讓他利用。
我選擇關機,不管他們那邊有沒有著急地把我的電話打爆。
在晚上九點十分,陸鶴書沒有撥通我的電話, 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。
我又不是為他而活。
我放下手機,拿起墨筆,一筆一划勾勒出我的自由。